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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深渊旁的绳索,像迷梦里的铃铛,跑步总会把你从拨不开的迷雾里拽回当下

去年一月,我终于正式为自己重掀“练跑”的序幕,平均每个星期我大概跑上三回,每一次大概三十分钟。难道这样跑啊跑的居然也跑上瘾了吗?“有没有搞错,你还嫌自己不够瘦吗?!再跑下去我就看不到你了啦!”身边有位老朋友知道我重拾这兴趣后惊叫得花容失色。我见状啼笑皆非。虽不多加解释,但我比谁都清楚。我跑,绝不是为了让自己更瘦更苗条,只是我突然发现,跑步除了让我有大汗淋漓的畅快感之外,更让我有了和自己对话的私密时光。

跑步,让你的内心更强壮
跑步,无非是个经济实惠门槛极低的运动。无需呼朋唤友,无需特别的装备,无需到特定的地方去。只要一双球鞋,一条路,你爱跑多久就跑多久!就算你真的连掏钱包替自己买双球鞋都不愿意,那赤足练跑,又有何不可?说到底,不过是“要”与“不要”而已。其实对于那些跑龄很长、很有纪律又持之以恒的跑者,我打从心底钦羡得很。他们是不是半马或全马的常胜军倒是其次。最令我神往的其实是那种,当你拼了命的跑完后,你会突然发现,好像体内所有的毒素和残渣都顿时从人体最深处被挤榨出来。接着,一种油然而生的痛快感就会把你引领至某个高峰,让你感觉当下是空白的。是的,正是那一种纯粹!我没真正体会,却深信不疑。因此我跟自己约好了,明年之前,我也要参加一次半马,好好享受完赛的成就感!

完美的独角戏
有人把跑步比喻成“孤独的运动”。然而,对我而言,它更像是加强我享受孤独能力的一门技艺。跑步的时候,大脑和脚步一样飞速运转着。一些臆想会冷不防蹦出来。但凡负面情绪或念头,都可藉由汗水把它们通通排出去!

我极享受一个人的跑步。但我想我更享受的应该是那种一步步跨出去,沿着轨迹把脑袋放空,无需为任何人事物牵挂的那种过程。其中我最需要在意的就只有眼前的景色和自己的呼吸。正是那种了无杂念,那种沧海一栗的奋力奔跑。全然投入自己的呼吸与气息,恣意舞动着属于自己的节奏,再把心理层面上一些主观的感受一一消化。瞧,多完美的独角戏啊!

当然,最令我为之着迷的是,每一次的练跑,都是我和自己坦诚交流的大好时机。一些解不开的结,恼人的心事,这个时候我姑且藉由跑步和自己正面对决。在这种千金不换的亲密时光里,没有别人只有自己。其中的微妙,只有身历其境方能体会。那与其说喜欢跑步,倒不如说我喜欢的是那种专注的感觉。因为跑步的时候整个人是向前倾的,感觉是向上的。这样一来,所有的烦恼和焦躁不安自然就被抛到身后了。

静观内心转化
我跑,不光是为了“流一身汗”。对我而言,它更像是一种修行。它让我静下心观察自己的呼吸,学习正念,学习怎么把注意力集中到当下,又或者当我开始发觉自己被一些纷繁的思绪影响之余,我要怎么抵抗外界与内在交织缠绕的干扰?是的,跑步总能“适时”的拉我一把,让我“重新”专注于调息。

岂止修行。跑步对我而言,还是一种极健康的泄愤手法。我这个人的情绪总是很轻易的就被牵扯,或焦躁或灰败。跑步却出乎意料的让我把发怒的时间大幅度缩短。用力地跑,把所有的怨气委屈不满等等一次性解决为快!大概觉得“清理”或“治疗”得差不多了,再让自己回到跑步的呼吸频率中。跑完之后心情居然也舒坦多了!这么一来,坏情绪“ 解决 ”了,难题似乎也随之消失!

这种情绪转换一旦驾轻就熟,俗务方面的处理自然就得心应手多了。跑步讲求的不外是时间和耐力。往往当我选择把专注力放在呼吸上,或把焦点聚集在某一个点,并在心里想着一些我为自己设下的目标时,时间常常“咻”一声就过去了。全神贯注于脚下每一步,不知不觉中我居然也跑上好一段距离了呢!

跑就对了!
每次跑完后我的心情都会变得莫名的好。没错,那正是运动后人体所分泌的“ 多巴胺 ”。殊不知它所带来的愉悦感,还真让人上瘾。嗯……就比如当我们跑了一段时间,几乎肌肉肝糖耗尽之余,脑中就会开始产生脑内啡,俨如被注射了兴奋剂一样愉悦。难以想像吗?试一下就知道了!那种烦恼和不快随着汗水被排除之后的畅快感,唯独跑者本身才能真正体会。

当然,刚开始“ 跑 ”的时候我常常会替自己找借口,也许那就是所谓天使和魔鬼交战的时候吧。偶尔看到天色稍微阴暗的时候我会跟自己说:“你看,快下雨了,今天就不必跑了!反正一天没跑也没差啊!” 看,魔鬼来了。明日复明日,明日何其多?然而,成功克服这种心理障碍后可先别开心,还有第二关呢!跑的时候,本来和自己约好要跑个20分钟,怎知才跑了不到10分钟就经已气喘吁吁,浑身酸疼。当下我只感觉肌肉的纤维不断被拉扯,每一下都痛彻心扉,每一下都撩拨着我的底线。

“天啊,喘成这样、累成这样,我这是何苦呢?我……我看今天干脆跑个10分钟就好了!”与惰性来个剧烈斗争,只有意志力能决定你是否胜出!其实有时候只要你成功熬过那个“ 临界点 ”,在某个片刻就会变得无比轻松!比如你会发现,烦恼好像轻了一些,又或者消失殆尽了?!精神振奋之余,用身体惯性的力量,以上一脚的余力带动下一脚的跨步,左脚右脚自然踩动,如行云流水呢!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身体适应后,肌肉疼痛不再。筋骨舒展后,两腿的肌肉积蓄着力量,步履不但轻盈许多,连走起路来都变得英姿飒爽了。

接下来更令你诧异的会是:“什么?我居然已经跑了超过30分钟了?”越跑越多,心情就变得越愉快,这就是所谓跑者的愉悦(runner’s high)了吧?

甘苦相生,痛并快乐着
其实我们的身体潜力无穷。你可听说“快乐和痛苦是一体共生的生命体验?”你也许不知道,在跑的过程里,我们其实可以同时体验这两者共存互生的一体性经验。妙得很吧?当然每个人与痛苦相处的方法不一样,偶尔我们不妨选择跟自己的身体对话,并细心观察身体和心理上的变化。这个我倒没真正试过,但我总是相信,我们身体的器官细胞等都听得懂主人的意思。只要细心为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着想,心想事成。比如长跑的时候,当我们跑得膝盖或阔筋膜张肌痛的时候,也许跟“ 他们 ”说声“对不起,我知道你们很痛。我们再多撑一下,快到了!”又或者:“对不起,让你过劳了,但我们总得跑完!这次拜托你了。”

换言之,就是以一种观想的方式,想像在跑步的过程中,经过宇宙能量的交换,接引光的力量,透过身体的能量流向痛的地方,专心致志正视之,坦然接受“ 痛 ”的感觉,让它渐渐减缓。慢慢培养自己和身体之间的默契,久而久之自然就能呼风唤雨了!

今天不想跑,所以才去跑!
跑步者中小说写得最好,也是小说家中跑步跑得最远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,这是他心目中长跑者应有的思维方式吧?此话何解?我想,或者就因为“ 今天不想跑 ”,就更应该放下那千百个不愿意,先把跑鞋穿上后跑出去再说。当你“ 真正 ”跑起来的时候也许就是你停不下来的时候了。村上春树的剖白里,跑步是基轴,写小说则是这基轴之上盘升的枝桠。换言之,写小说成就了村上春树,而跑步成就了他写小说。 诚如他所言,坚持跑的理由不过一丝半点,中断跑步的理由却足以装满一辆大卡车。我们只能将那“一丝半点的理由”见缝插针,孜孜打磨,才能把心魔打败吧?!据悉村上春树每天跑步将近一个小时,足足维持三十年以上!显然,跑步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。他曾提及“根据科学研究,有氧运动有助于增加脑内海马回神经元的数量,所产生的神经元如果给予知性刺激时就会活化,并且有助于提高学习和记忆能力,更容易发挥不可寻常的创造力,对创作能产生理想的影响。”是因为这样当我找不到灵感的时候都会去跑个几圈吗?或许是的。

动态的冥想和禅定
我总觉得自己平时都像陀螺一样不断运转着,犹如蜡烛两头烧般狼狈。一直到跑步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片刻宁静冥想的时光。奔跑时的沉默,有时候像极了蛰伏,蛰伏在没有尽头的跑道上,我从一草一木中穿过,从别人的故事里穿过。迎风也好逆风也罢,我偶尔像一枚箭,偶尔又如光影。

我们好像都一样。平时太依赖大脑的思考,极少倾听心底的声音,也因此流于惯性的思考模式。而对于 “ 跑步间接对创作产生理想的影响 ”这种说法,村上春树的言下之意究竟何解?我想,所谓的灵感应该不受限于已知范围内天外飞来的一笔。直觉力的提升与灵感的呈现确实会透过跑步而有所收获。因此当我跑的时候,会下意识留意一下脑子里是否闪过一些什么念头或所谓的“ 灵光乍现 ”。有时候的确会有小惊喜,有时候就只是“ 专心 ”跑步,无牵无挂就好。

只要够投入,身体就会沉浸在如摇篮般的节奏里,甚至会忘了自己在跑。而当你实现了体能的突破,遂而进入一种半悬浮的轻柔状态时,那个时候就好比在月光下听爵士乐啜香槟般惬意呢!是的,顺应自身的节奏,清楚知道什么时候该跑,什么时候该停。静心聆听呼吸,感受汗水滑落,细心关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。这种跑步,是一种态度。

不间断的跑,身体和精神得到了强化
这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。持续跑了一段日子后,我们开始想怎么修正跑姿、怎么提速,怎么选合适的跑鞋,怎么控制呼吸等等。当然,跑步嘛,后半程体力极限下的坚持,痛苦难免。这个时候,脑子里想最多的应该是,怎么比之前再进步、再突破吧?对我来说要完成一次长跑的练习或马拉松,除了体力之外,更需要的还是源源不绝的正向能量,自我鼓舞。也许当我们意识到自己有丧志倾向的时候,就得提醒自己。与其盘算著自己还有多远的路程有待完成,不如想想自己已经跑了多远?而每一次练跑结束后,何不好好感谢自己?瞧,我们和身体并肩作战,完成了一件那么有使命感的事,多么可喜可贺呢!每个人的身体当然也有其限制。但只要我们愿意花多一点时间,给多一些能耐,我们往往比预期中的自己还要强!

诚如白岩松在他的书《白说》所言:“我从不认为运动的最大意义仅仅在于保持身体健康,它是一项能够激发你的潜能、活力,鼓励自己和自己较劲,在较劲中不断成长、翻新的行为。”跑步不就这样吗?它带给我的何止健康的体魄,其中最意义深远的,是改变,是成长。

日复一日,我们还是不断的怨。生活,怎么过来过去还是过不好?心目中最想要的样子怎么还是没有出来?常常不是俗务缠身,就是群魔乱舞?跨越空气凝滞的空间,大力呼吸外头清新的空气吧!把球鞋穿上,迈开脚步。途中或许蹲下把鞋带系紧,起身后再次拔足奔跑。偶尔瞄一下鞋尖微微翘起的姿态,细心聆赏双脚不徐不疾落在地面上的啪哒声,感受着血液奔涌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律动感。是的,尽管把自己交给左右脚相替交换的韵律就好。像深渊旁的绳索,像迷梦里的铃铛,跑步总会把你从拨不开的迷雾里拽回当下。持续一段日子后,你必会惊喜于自身微妙的变化。渐渐的你会发现,在跑的过程中你捕获了各种关于生命的领悟。它们终将把你带向那个最真实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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